引言

过去20年，越南是世界上除中国之外发展最快的国家，它的经济一直持续增长，出口贸易一直稳步攀升。

在中美贸易发生摩擦后，越南的对外贸易，更是搭上了顺风车，增长速度仿佛一日千里。

2022年，越南经济同比大增8%，在令周边国家刮目相看的同时，越南也产生了替代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的想法。

然而，在2023年开局，“越南制造”却紧急刹车，第一季度创造了12年以来的最低数据，不仅出口总额大幅度下降，经济增长速度也开始放缓。

那么越南出口为何大幅下降？越南的“世界工厂”之梦又能否成真？

越南制造

一、“世界工厂”梦

在上世纪80年代初，越南沿袭苏联的经济模式，实行计划经济。

该经济模式的特点是对内高度集中，对外相对封闭，这造成当时的越南对外贸易范围非常小，贸易额数量极低，进口商品多但出口商品少。

1986年，越南政府实施了“革新开放”的新政策，摒弃了传统经济模式，主张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想要积极参与到经济全球化当中。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加大贸易出口，就成为了越南经济发展的主要任务之一。

上世纪80年代的越南

“革新开放”30多年来，越南从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转变成一个中等收入国家，人均收入增长了10倍以上，贫困人口数量显著下降。

自2005年以来，越南GDP年均增长率达到了6%。同时，作为经济结构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越南的对外贸易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越南出口贸易均保持了持续、高速的增长。

2005年的越南

2007年1月11日，越南成为了世界贸易组织WTO的第150位成员，越南由此迈入了全面开放的新阶段。

自入世以来，越南的出口贸易基本上保持了近20%的年均增长率。2009年，受世界金融危机影响，越南的出口贸易出现了自1991年以来的首次负增长，但是在一年之后的2010年，越南在东南亚国家中，率先走出经济危机阴霾，出口贸易实现正增长。

2012年，越南的出口贸易额首次超越进口贸易额，实现了贸易顺差。

越南加入WTO

在出口商品结构方面，越南不断优化升级。

根据联合国的标准，一个国家出口的商品分为两种——初级产品和工业制成品。

其中初级产品指大米、原油、煤炭、橡胶等天然原料，而工业制成品指汽车、电视机、手机等电子产品及其零部件。

工业制成品在出口中所占的比重越大，代表这个国家的工业化发展程度越高。

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越南农产品占出口总额的53%，可见当时的越南是一个工业程度较低的落后农业国家。

1995年，越南出口商品中，初级产品占到了67%，工业制成品仅占32%，而到2010年，越南出口商品中，初级产品所占比重下降至37%，而工业制成品比重则上升至62%。

可见越南坚持贯彻的工业化发展战略卓有成效。

在出口地区范围方面，越南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自1986年“革新开放”以来，越南政府在外交战略上一直坚持“广交友、少树敌，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为越南国内经济服务”的外交总方针，一直积极融入地区、融入世界，以广泛地赢得日益有利的国际环境。

1986年，越南外贸伙伴只有34个国家和地区。而到今天，越南已经与23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经贸合作关系，签订了90多个互惠友好协定。

越南与合作伙伴会谈

随着对外贸易的不断扩大，越南逐渐产生了顶替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的想法。

2022年一季度，越南出口总额达885亿美元，超越了同期的广东深圳，这在当时引发了互联网上许多中国网民的焦虑情绪。

近几年的越南，之所以敢于同中国较量，其背后的缘由，离不开2019年开始的中美贸易摩擦。

二、坐收渔翁利

2019年，中美贸易摩擦持续发酵，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了巨大的溢出效应。

世界两个最大经济体之间的贸易摩擦，势必会对其他国家造成影响，而中国和美国正是越南最重要的两个贸易伙伴，可以说中美贸易摩擦的演变，大大地影响了越南经济的发展态势。

越南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助燃，不少国际媒体甚至冠以越南“最大赢家”的称号。

之所以称呼越南为“最大赢家”，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越南承接了大量离开中国的企业，引进了巨大规模的外资。

中美摩擦爆发后，许多在中国的外国中低端制造业，选择转移生产地，以避免受美国对中国高关税的影响。

这些企业把生产线迁往东南亚国家，而越南凭借低关税甚至零关税的外贸环境，在东南亚国家中独领风骚。

一位做汽车配件的老板说：

“我们公司的毛利率只有20%越南贸易经济高速发展现状，如果美国征收的25%关税落到自己头上，我就要亏钱。如果关税落到客户的头上，客户就要取消订单。如果不是美国蓄意制造这些事端，我们不可能去越南。”

越南的汽车制造厂

不只是中低端制造业，许多大型企业，也纷纷从中国迁往越南。

2018年5月，三星关闭深圳工厂，将生产线迁往越南；2019年6月，美国科技巨头英特尔，宣布将旗下的300系芯片组从中国成都转向越南胡志明市的工厂生产；

2019年8月，日本电子公司夏普，宣布将在越南投资建厂，以应对趋于长期化的中美贸易摩擦；此外，富士康、LG等知名企业也纷纷将生产线迁至越南。

越南三星

越南之所以受到诸多企业的青睐，主要是地理位置和劳动力综合作用的结果。

越南毗邻中国，便于转移生产线，且临海港口较多，十分利于进行国际贸易往来。同时，越南的劳动力优势十分明显。

在东南亚国家中，越南的劳动力数量位居前列且成本较低，工人的平均月薪为126～180美元，比中国工人的平均月薪低了38%～54%。

一位服装厂老板表示：“我的厂子一个月能卖出600万双鞋。搬到越南后，一双鞋的人工成本可以省1美金，一年下来省的钱是难以想象的。在宁波，如果服装厂车间的一线工人超过500人，就算大厂了。而在越南，工人达到1000人才算一般规模工厂。越南有产能、有工人能做大数量订单。”

越南工人

其次，越南在中美贸易摩擦中大量争夺市场。

贸易摩擦的升级，促使中美两国各自增加进口关税，为规避高额关税，中美两国企业都降低了对对方国家某些商品的进口量，开始从其他国家或地区，尤其是越南寻求货源。

越南一方面抢占中国商品被迫退出美国市场后的市场份额，将更多越南同类商品出口到美国市场; 另一方面将农产品出口到中国，抢占美国农产品被挤出去之后的份额。

截至2019年3月，这种贸易转移带来的交易量，占到了越南GDP的7.9%，而且交易量主要来自美国对越南的额外进口。

这是由于中越两国的产业结构十分相似，因高额关税被排挤出美国的中国商品，很好地被越南商品所代替。

这种贸易转移使越南得以从美国进口来源地的第12位跃升至第9位。

美国与越南领导人

最后，随着宏观经济的增长，越南的经济状况，得到了明显改善。

中美贸易的紧张局势，导致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在这一背景之下，贸易转移和投资转移，反而成就了越南漂亮的经济增长成绩单，越南经济得以逆势而起。

2019年前9个月，越南的GDP同比增长6.98%，创9年以来新高，其中加工制造业增长11.37%，在引领整体增长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与此同时，越南的通胀率，也控制在3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此外，外资的涌入，也为越南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有数据显示，大量外来企业进入越南，为其解决了30%～35%的就业岗位问题。

三、梦境终成空

然而，对于越南而言，中美贸易摩擦的“果实”，并没那么好下咽。

随着时间来到2022年下半年，越南取代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的底气，越来越不足。许多企业都共同感受到订单数量上半年强劲，下半年萎靡。

2022年第四季度，越南多家企业订单量缩减，居民失业率再度提升，第二产业增速放缓至4.22%，并拉低整体经济增幅放缓至5.92%。

越南经济疲软的背后，是越南出口贸易长期以来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越南的供应链相对低端和薄弱，无法提供完善的配套体系。

许多制造业的物资配套，经常出现问题，所需要的很多中高端工业用品，在当地都没有生产，或者很难买到，要从外面进口。

一名在越南从事手机配件生产的老板说：

“我的工厂需要的一些包装材料、原材料在这里是没有的，都需要从国内进口，光是运费就增加了10%的成本。厂里煮饭的电饭煲，都是从中国运过去的，从东莞到越南的不锈钢运费，要每公斤3块多钱人民币。”

越南的电子厂

其次，越南的人力成本优势，正在消失殆尽。

2019年初，越南当地的人力成本，相比中国国内确实比较便宜。然而近几年，越南的工资和福利上涨速度十分快。

有专家分析，越南员工的工资，预计在3到5年以内，就会达到中国的标准，届时越南的劳动力优势，将会一去不复返。

同时，越南劳动力的素质不够高。换句话说，越南员工的勤奋程度很低。

有在越南当地的中国老板反映：

“越南人比较享受生活，工作十分懒散，他们8个小时的工作效率，远比不上中国人。相同的产品、相同的时间，他们生产出来的数量，要比中国人大概低15%～20%。有时候，越南员工因为一场足球赛就要请假。为此，工厂不得不预备，更多的员工。本来150人的电子厂，招工要招165人，因为每天要按10%的人请假作准备。”

越南的劳动力

最后，越南的基础设施与配套制度，同中国相比十分落后。

在国内，厂房可以按月付租金，而在越南，厂房租金必须按年付，这大大加重了企业的现金流负担。

除了租金外，越南的运输能力也令人堪忧：公路拥堵、港口混乱、集装箱滞留海上无法卸货的现象经常出现，这无疑加重了企业的物流成本负担。

除了看得见的硬性成本，还有一些隐形的成本。

一位当地老板吐槽说：

“我的工厂开了3年，消防、环保设施到现在都还没搞好。这里的风气问题还比较严重，去任何一个政府部门办事，都要送礼。”

可见，越南的基础设施与配套制度，远远跟不上需求扩大的速度。

除了这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越南最近还在不断浮现新的问题。多年来都推动越南经济实现较快发展的工业部门，现在成为了拖后腿的因素。

去年以来，越南政府掀起了一场金融反腐风暴越南贸易经济高速发展现状，整顿房地产市场的力度大大加强，多位大佬锒铛入狱。

由此，越南房地产行业持续低迷，2023年一季度，建筑和工业部门产出下降0.82%，制造业下降0.37%。

越南反腐风暴

此外，长期以来，越南的出口贸易，都过于依赖发达国家。

美国自从2009年以来，就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紧随其后的是欧盟和日本。而从去年开始，欧美等大多数经济体的增长前景整体式微，外部需求明显放缓，这导致多家越南企业，不能满负荷运转。

全球的低迷态势，对越南经济发展产生了较大抑制效应。

外需不振是一方面，越南经济乏力更根本的原因在于，越南制造业转型和升级低于预期，未能取得实质性突破和飞跃。

近年来，越南出口商品结构中的初级产品比重，虽然在逐步下降，但是份额依然较大，尽管工业制成品比重有所上升，但仍以鞋、衣服等技术含量较低的产品为主。

人们一提到越南的特色产品，想到的都是榴莲、芒果、菠萝蜜等水果资源，和印着“越南制造”的鞋，不会想到高精尖技术产品。

越南制造鞋的流水线

从以上的种种现象可以得出结论，越南难以取代中国成为“世界工厂”。

相对于中国巨大的体量，越南本身的规模有限。

而且，“越南制造”发展越快，其原有的成本优势，削弱得也就越快，相对薄弱的供应链，也就更加紧张，越南的“世界工厂”梦怕是只能成为泡影。

结语

尽管越南出口贸易的前景充满了困难，但是对外开放的越南，依然是亚洲地区极具发展活力和潜力的国家。

作为其重要的贸易伙伴和近邻，中国应该把握机遇，积极开拓越南市场，保持长久的贸易关系。

越南也应与中国诚心寻找办法，创造条件，提高信任，促进合作，为“一带一路”建设贡献力量。相信在可预见的未来，中越两国友好事业，一定会薪火相传、兴旺发达。

参考文献：

《出口暴跌，“越南制造”大起大落》方彬楠

《透视越南制造能否成为世界工厂》李永华

《中美贸易摩擦对越南经济的影响研究》王怡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