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力:“复兴天桥”只是一个区域的泛称

天桥 演艺 2023-06-30 15:11

赵兴力办公室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元明时期的天桥复原图。

他时常会想象河沟纵横的天桥模样:桥南的荷花池塘充满了野趣,绿树成阴,路人如织。赵兴力是天桥街道办文教科的副主任,他听老人讲过天桥曾经的喧闹,相声、评书、杂耍、洋片、大鼓、八角鼓、飞叉、中幡……这些都杂糅在小贩的吆喝中。

1934年,随着正阳门至永定门的马路拓宽,天桥两侧的石栏被拆除,天桥桥址不复存在,而随着历史的变迁,老天桥的民俗技艺,也和老艺人们一起,淹没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如今,“天桥”只是一个区域的泛称。

随着文化产业和非遗传承的发展,近年来,“复兴天桥”成为北京的一个愿望,随着复兴计划的实施,新的天桥演艺区即将诞生。“十二五”期间,天桥演艺区将在现有14个剧场的基础上,通过新建和改造升级,形成一个约有30家剧场的演艺群落。到2020年,天桥演艺区将拥有约50个剧场,成为演艺的地标性区域。

飞地消逝技艺断篇儿

赵兴力说,随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战乱,来天桥看表演的人越来越少,老天桥的民俗文化,也和讨生活的老艺人们一道散落。

对于86岁的金业勤来说,天桥承载了他年轻时的卖艺时光。

1942年,16岁的金业勤跟随摔跤艺人宝三到天桥卖艺,众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小老黑”,因为天桥的烈日晒得他表演时只能看见一嘴的白牙。

从前门大街一直往南报道民俗文化,过了珠市口,走到天桥剧场,再往右拐一个胡同,马路北边就是他原来的场子,所谓的场子,其实是一个地摊,永远露天的舞台,一茬茬轮换的观众,开放、自由、不受拘束。

旧天桥在历史中浓缩成了一句诗: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描绘的就是昔日老天桥地区的繁华景象。赵兴力说,天桥是老北京的一块“飞地”,是平民们娱乐休闲的场所,这片旧时练把式的地方,什样杂耍、百戏杂陈,形成市井喧嚣的通衢闹市。

如今,老天桥地区只剩下天桥剧场、天桥杂技场、天桥乐茶园等几家单位,其余地方和北京其他街市别无二致。

若要一窥旧日天桥的繁华,只能从广场上“天桥八大怪”的群雕里寻找痕迹。

赵兴力说,随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战乱,来天桥看表演的人越来越少,老天桥的民俗文化,也和讨生活的老艺人们一道散落。上世纪50年代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公私合营后,对天桥艺人们,政府给出三种处理办法,要么分配进北京市的各个曲艺团;要么改行;想回老家的,政府也可以安排。

金业勤记得,当年三弦艺人果荣生,被分配进了房管所;相声名家沙广森到了某部委的文工团;练杠子的曹鹏飞、顶碗的程家兄弟,进入国家杂技团。

另有100多人,被分散在各地的曲艺团,天桥艺人在组织上被完全打散了,老艺人和技艺一道,“断了篇儿”。

复兴天桥寻访老艺人

赵兴力和同事走遍北京周边,又与全国各地联系。如今,各种民间绝技的传人,已经找到了50多人,半职业化的老艺人传人,已经超过百名。

怎么将“断了篇儿”的民俗文化接起来,是曾经的宣武区政府面临的难题。

天桥演艺区建设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刘学增,曾任宣武区发改委副主任。他说,1992年,建天桥演艺区的计划曾出现过,“但因人口密度大,经济原因的限制,搁浅了。”

2003年,文化部、财政部共同推进中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宣武区成为试点,老天桥的民俗技艺作为一张城市名片,迎来了生机。

“天桥的复兴,还得从寻访老艺人起步。”赵兴力说。

随后的几年,赵兴力和同事走遍北京周边,又与全国各地联系,寻找天桥艺人和传人。如今,各种民间绝技的传人,已经找到了50多人,半职业化的老艺人传人,已经超过百名。

寻找老艺人的过程也曾出现过难题,“比如天桥的说唱艺术,说的多,唱的几乎没有了踪迹,直到认识了弹三弦儿的果少卿。”

直至今日,赵兴力仍对那场偶遇津津乐道。那一天,一个50多岁的陌生老爷子,突然来到街道办,说自己会点魔术,如果今后街道办有表演,可以叫上他。

一口应承下来的赵兴力正准备转身离开,又想起点什么,多了句嘴,“您认识当年在天桥唱古曲的老艺人吗?”

“怎么不认识,我们家就是。”老爷子答道。原来,听古曲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弹弦子的果家,改练了魔术。

在果少卿的帮助下,赵兴力陆续找到了北京最后一批唱古曲的老艺人。如今,他和街道办的同事建立了天桥艺人资料库,借着举办“天桥杯”古曲比赛和文化节等民俗文化活动的机会,请回老艺人做评委或献艺。

建演艺区保历史遗迹

刘学增介绍,演艺区在规划时,充分考虑历史风貌和文化传承,保护胡同和会馆等历史文化遗迹。

老艺人的寻访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演艺区的建设还在进行。

2012年6月8日,天桥的部分商厦仍在改造,外部被帷幔遮挡,高处悬挂的横幅上写着,“中国的天桥,世界的舞台”。

刘学增介绍,演艺区在规划时,也会充分考虑历史风貌和文化传承,保护胡同和会馆等历史文化遗迹,对区域现状进行适当改造。

他说,宜兴会馆等保留较完整的老建筑,会成为区域标志性会馆;赵锥子、储子营、校尉营等特色胡同,也会得到改造。此外,还有匹配的休闲步行街区和会馆商业区。

经过半年的建设,天桥演艺区起步区建设已经初见端倪:演艺区规划建设方案初步完成,天桥艺术大厦启动招商,南中轴路西侧美化亮化工程及北纬路道路拓宽工程正式启动,天桥艺术中心也将在年内完成土方施工……

天桥演艺区建成后,将成为东起南中轴路,西至虎坊路、太平街,南起永定门护城河,北至珠市口西大街的全国最大演艺区。

整个演艺区按照“政府主导、企业主体、市场运作”的原则,参照国内外成熟剧院的管理模式运营。

在赵兴力看来,天桥的文化资源优势不可替代,演艺区的功能定位和发展重点,都很好地体现了这种优势。

5月底,北京市规划委网站公示了天桥历史文化景观建设的四种方案,并公开征求意见。

未来,天桥一带的剧场群落,日常的演出既有京剧、曲艺、魔术、杂技,还有中国原创的芭蕾舞剧、歌剧、话剧、音乐剧以及老北京的小吃和文化展览,“酒旗戏鼓天桥市”的盛景将重现。

传承民俗老酒散新香

“天桥演艺区建成后,可以利用3D拍摄方式等新技术,再现舞台剧,达到和舞台表演一样的效果。”

“我已经很难找到爱听古曲的年轻人了。”

面对着为民俗技艺搭建的新舞台,80多岁的老艺人赵玉明有自己的顾虑。

她说报道民俗文化,复兴天桥并不是建剧场那么简单,需要面对的困难太多,比如,时代的变迁。

单弦儿、京韵大鼓、马头调,面对讲台下困惑的学生,赵玉明需要一遍遍的讲解。如果让这些老技艺回到天桥,像当年一样撂地儿表演,赵玉明并不赞成。

“过去的天桥翻了篇儿,观众的口味也变了,你得找到新的形式。”

有同样担忧的老艺人不只赵玉明。对于这种担忧,西城区相关负责人曾说,天桥演艺区建成后,将上演老北京的诸多经典剧目,但一台舞台剧不可能一年365天每天演,“可以利用3D拍摄方式等新技术,包装舞台剧。”

这是赵玉明欣赏的形式,结合时代来传承民俗艺术,要有创新。她更愿意古曲表演成为天桥的一景,在众多恢宏的剧场中占据一个角落,成为大餐中的一道小菜。

对此,西城区政府曾表示,天桥演艺区内规划了一些公益性剧场,除了票价低廉,还会鼓励一些传统民俗技艺的传承人,和一些新兴的艺术团体,在公益剧场免费演出,积累舞台经验。

按照北京市的计划,首都核心演艺区内的剧场,今后从内容到消费都会差别化定位,部分剧场坚持低票价,让普通市民欣赏得起。

尽管对民俗技艺是否还有观众市场抱有顾虑,但5岁起就在天桥唱古曲的赵玉明,仍然忘不了曾经在闹市表演的场景。如今,她希望学生能代替自己,登上一回新天桥的舞台,唱一出当年最叫座的《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新京报记者朱柳笛李素丽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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