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May 2008 第33卷第3期 of Hunan of Arts and ( ) V01．33 No．3范畴·谱系·历史评董学文主编《西方文学理论史》陈 诚(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在当代文艺学学科存在依据遭遇置疑，文艺学自身身份进而生成西方的文论系统文学中的历史成分，是需要斟酌思考和慎重取舍的。 认同存在困惑的情形之下，如何突破现有的理论困境，重建文这里，首先需要确立一系列的概念、范畴作为整个西方文 艺学发展的知识系统和理论样态，规划未来走势，并在此基础论历史谱系的逻辑推理和理论判断的基础，即确定一个或几 上恢复对文艺学主体身份的认同与信心，是董学文教授多年个逻辑起点。最早详尽论述范畴概念的是亚里士多德。亚里 来在不断思考的中心问题。他在自己的教学、科研和写作实士多德在其《范畴篇》中区分了实体、数量、性质、关系、何地、 践中，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对这些问题加以探讨。眼下这部何时、所处、所有、动作、承受等十项范畴，其中“实体’’‘‘在最严 《西方文学理论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就是 格、最原始、最根本的意义上说，是既不述说一个主体，也不存 他在自觉构建文艺学整体知识形态方面所取得的新收获。
在一个主体之中”_4]。“实体”即“本体”，其它诸范畴则构成对面对当前各式各样的“西方文论史”，怎样能够在理论建“本体”的述谓功能和内在的逻辑关系。所以，从本体论意义 构与历史书写的融会贯通中有所创新，不至落入一般的“理论上来说，范畴确立了事物的种属和等级；从语义学方面来说， 故事史”或“理论家史”的窠臼，从而更为突出西方文学理论自范畴成为理论逻辑的哲学起点。这就为以范畴为核心的理论 身的“沿革”，自身的“问题性”和“思考域”，让“文学理论史”真谱系的建构与历史书写奠定了基础。 正成为“文学理论”的“历史”，是该书在编写过程中反复讨论《西方文学理论史》的编者，正是在统揽西方文学理论全 的问题，也是该书数次调整写作思路和编写提纲的原因所在。 貌的基础上，颇为注重理论范畴的自身建构与历史生成。例 该书最终确定的研究思路为：以概念范畴作为理论网结形成如，在对朗吉努斯崇高范畴的理论把握中，董学文教授便认为 理论谱系，再以理论范畴的历史演进带动整个理论谱系的历崇高“不仅仅是一个一般的总体性概念，而是一个富有神学意 史生成。这样，一横一纵，有论有史，以史为基，以论带史，史味的关键性概念。从概念的谱系上说，它是柏拉图和亚里士 论结合，从而形成了西方文论史描述的新面貌。
多德的‘理念’的延续，也是从古代哲学的宇宙概念到中世纪神学‘神’的概念的通道” J。朗吉努斯的崇高概念，具有承上启下的范畴网结的作用。黑格尔在《哲学史讲演录·导言》中曾说：“哲学史的研究董先生主编的《西方文学理论史》，在确立以问题、逻辑线 就是哲学本身的研究，不会是别的。” l 韦勒克对这句话作了索或者说以范畴为核心的历史书写方式上，是明显有别于传 发挥：“黑格尔阐述了这样一个悖论：‘在哲学史上，尽管它是统西方文论史的写作的。此前西方文论史更多注重的是“文 历史，我们却不必处理任何成为过去的问题。’他说。‘真理没论家”的历史，往往把西方文论史写成西方文论家的传记或思 有历史，不会成为过去’。黑格尔的言外之意是文学中的历史成分，史家有权利想录，这样，一些文论大家的地位得以突显，而真正的文学理 和义务去判断和确定，哪些思想才属于演变中的环链。”_2 显论却在某种程度上被遮蔽不彰，文学理论史未必能成为真正 然，董先生是认同这样的认识的，他指出，文学理论史的研究文学理论的历史。原因很简单，西方的一些大理论家，在文学 就是文学理论自身的研究，并且文学理论绝不是一些不相干理论方面可能具有卓越的贡献，但同时也可能在诸如哲学、美 的偶然的和毫无联系的知识的简单堆积，“在文学理论框架学、艺术学或文学批评领域成就卓著。
西方文学理论的存在 内，概念、范畴、术语和问题与问题之间要实现彼此的‘系统的实情，引导着西方文论的现代走向，也提醒着董学文教授去考 联系’，必须‘共同适合于逻辑上的包容关系” 。这一清晰虑写作的体例与编述方式。努力将西方文学理论史写成真正 的研究思路，在《西方文学理论史》的编写中得到了体现。意义上的西方文学理论的历史，而不是西方美学史、艺术史、西方文论史作为一门现代学科，其自身范畴和内容的复 文化史或批评史，更不是所有这些理论成分的杂糅，是本书在 杂性，带来文学理论史讲述方式和建构方式的复杂性。如何编写过程中考虑的又一重要内容。固然，探讨西方文学理论 确定哪些思想属于理论演变中的有效环节，哪些环节起到了史，虽要注重西方的哲学发展、社会思潮、历史和文化变迁等 构成整个理论形态的凝聚、节点和网结的作用，这些环节又是因素对文学理论的影响，但这些因素不应成为本书的主要陈 以怎样的方式绵延、铺展而形成一定的知识网络、理论谱系并 述对象，在这一点体现了董学文教授一贯的谨严学风和理论收稿日期：2008—02—26作者简介：陈 诚(1977一)，男，江苏徐州人，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
2008年第3期陈 诚 范畴·谱系·历史143 品格。的规律，那就是历史生成性，这是唯物史观的起码要求。一定时代的文学理论范畴、理论谱系，是一定时期的文学实践与理论思想的产物，有着自身的历史辩证法。“范畴或者思想限从某种意义上讲，西方文学理论史的任务，本质上即在于定，是辩证地相联系着的，也就是唤起人们注意到它们是在相 描述现今的某些概念、范畴或理论的某些方面是如何来自那互产生着的这一特殊性质，这种论点是说，它们的内容是这样 些已经过去的，在今天却仍然存在争议的理论或文学实践，这的，从而它们自然而然地形成为正题、反题与合题的三段式， 是一种谱系学的理论书写，它可以成为不仅仅是文学理论史而每一个三段式中的合题概念又成为一个新的三段式的正题 的历史书写方式。概念” 。例如，亚里士多德著名的“模仿说”，既是对柏拉图在对文艺复兴晚期英国著名诗人和批评家锡德尼《为诗艺术是对“理念”或“理式”的模仿这一理论的反叛，又在某种 辩护》的理论挖掘中，董学文教授是这样阐述的：《为诗辩护》 程度上继承并发展了柏拉图的模仿论，认为模仿不仅在于再 的文论内容的基调，是继承和发展了亚里士多德的创造性“模现事物的原貌，而更在于对事物的类与种属的反映，这样，在 仿说”及贺拉斯的“寓教于乐说”的。
锡德尼的关于诗的“想 柏拉图那里非常神秘的“理念”便得到了更为清晰的改造。从 象”作用的论述，明显地受到斯卡里格关于“想象”理论的启发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说”，到文艺复兴时期的“镜子说”，再到 和影响；而斯卡里格对古典诗学传统的维护，无疑来自贺拉l7、l8世纪新古典主义时期的“自然模拟说”，其间虽然经历了 斯。贺拉斯在文学理论史上的贡献，又主要体现在他对亚里中世纪的黑暗时代和其后多次的“破”与“立”的交替，但是，在 士多德诗学思想的新阐释上。更为重要的是，由于锡德尼对西方文学理论史上，作为艺术的“再现论”却从来没有断裂过， 诗人想象力作用的高度重视，突破了文艺复兴时期普遍流行其概念范畴和理论谱系的历史生成也是清晰可见。 的艺术只是自然的模仿的拘囿，从艺术精神上与l8、l9世纪历史的螺旋上升发展的辩证法确定了西方文学理论史的 的浪漫主义遥相呼应。同时，锡德尼对诗的独特娱乐功能和研究职责与历史书写方法，这体现在对西方文学理论演化变 价值地位的探讨，还可以看到现代主义的最初萌芽 』。这样，迁的真实过程及其内在演化规则的揭示上，要“努力寻找出它 董学文教授从理论逻辑和范畴谱系上，将上至亚里士多德，下们演化过程中于历史深处涌动着的‘源’和‘流’，以此展现出 到现代主义的文学理论及其演化贯穿和结合起来了，这其中，西方文学理论历史的丰富性、复杂性和赓续性，力求真正做到 有承续，有分裂，也有重新组合。
对西方文学理论的‘历史’的叙述，而不仅仅是对名家名篇的对于西方文论史来说，谱系学的方法即在于叙述某种概解读和分析”_5 J5。 念范畴和理论样态是如何分化、组合并形成新的理论形态或立足于文学理论最基本的理论范畴和理论谱系，面向文 理论范畴的。就像董学文教授所说的那样，如果一种文学理学理论最基本的理论观念和理论问题，书写真正属于西方的 论学说，不能证明它在历史上有一种演化，有一种内在的联文学理论的历史，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也是一项具有开创性的 系，不能在同历史的一定关联中来处理材料，那么它就违背了研究。文学理论的历史生成性和文学理论研究者自身存在的 “真理是个过程”的原则，其科学性就要受到怀疑。面对历史，历史性，使得对这门学科或一些理论问题的研究往往会生发 董学文教授对西方文学理论的全貌有着十分明晰的把握，西出更多的理论问题。因为，作为一门历史科学，不可能存在着 方文学思想和文学理论的进展，不是表现为“真理加真理”的横亘古今一成不变的文学理论，“问题和答案是随历史环境的 过程，而是呈现出某种“悖论性”的演进状态，这主要体现在基改变而改变的。然而，连续性和对立存在的机遇一样多。某 于文学事实的文学理论演化，既有知识增长和科学性增强的些特别的传统生存下来或者获得了加强，而另一些传统却长 趋势，同时某种理论又不能确保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久地消失了，但却有可能随着新思潮使它们重新获得功用而 从该书第8章“20世纪初的方法论转换”的安排上，可以看出在未来的什么时候复活”_7J。突显西方文学理论史的理论性 董学文教授的这番苦心。和历史性，已成为《西方文学理论史》的自觉原则。西方文学理论乃至整个西方文化在l9世纪末20世纪初 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历史性转折。这一转折体现在政治、经济 等社会现实方面，也体现在包括思维方式在内的所有文化历参考文献：[1][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l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 史事件中。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西方文学理论史》的编者董商务印书馆，1959：24． 学文教授将尼采、弗洛伊德和索绪尔三大巨匠的理论并排列[2][美]雷纳·韦勒克．近代文学批评史：第5卷[M]．杨自伍，译．上 论，就是看到了他们内在的逻辑理路，即他们在方法论转变的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O02． 意义上的同一性。正是他们所提供的理论框架与话语资源，[3]董学文．文学理论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形成了20世纪西方理论界的“话语场域”，影响着西方理论发[4][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范畴篇[M]／／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 展的所有可能性。
西方文学理论自然更无法摆脱他们的思想集：第1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 影响，甚至可以说，想要理解20世纪以来的西方文学理论，必[5]董学文，主编．西方文学理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须首先理解尼采、弗洛伊德和索绪尔，“这既是我们把他们三78． 者放在一章中进行讲解的初衷，也是文学理论存在事实的必[6][英]沃尔什．历史哲学导论[M]．何兆武，张文杰，泽．桂林：广西师 然要求”[5 。实践证明，这一大胆的尝试是颇有成效的。范大学出版社，2001．[7][英]拉曼·塞尔登，编．文学批评理论——从柏拉图到现在[M]．刘象愚，陈永国，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6．无论是概念范畴，还是理论谱系，都必须遵循一条最基本(责任编辑：刘晓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