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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底,由著名京剧老生演员、奚派名家张建国担任主演,王晓鹰执导的新编历史京剧《伏生》在京首演。此剧为国家京剧院出品,由国家一级编剧孟冰及优秀青年编剧罗周共同创作剧本,由荀皓担任京剧导演,著名琴师李祖铭、邱小波担任唱腔设计,朱世杰、李金平担任音乐设计,刘杏林和胡耀辉分别担任舞美设计和灯光设计。
京剧《伏生》中的伏生(右,张建国饰)与李斯(魏积军饰)
统观主创人员,不难发现,这是个戏曲、话剧“两门抱”的团队,在这个团队里既有像李祖铭、李金平这样资深的戏曲艺术家,又有像王晓鹰、孟冰这样在话剧界享有盛名的艺术家。两位重要的主创,编剧孟冰和导演王晓鹰虽不是戏曲背景,却跟戏曲有着很深的缘分。
编剧孟冰是著名的话剧、影视剧编剧,有话剧《红白喜事》、电视剧《八路军》等诸多代表作。他与京剧的渊源不浅,曾为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创作过现代京剧《红沙河》。2015年10月,由他创作的京剧《西安事变》在梅兰芳大剧院上演,引起了戏曲界广泛的关注。王晓鹰导演是当下戏剧界非常具有个性和探索精神的导演,他不仅执导过多个剧种的戏曲剧目,更是将戏曲元素运用到他的话剧民族化实践当中,其中《霸王歌行》《庄周戏妻》都很有代表性。他们虽不是所谓的“内行”,但也绝不是外行。
由话剧导演执导戏曲在当下已不是一件稀奇事戏曲念白和话剧的差别,借鉴话剧剧本改编戏曲也有很多先例,但像京剧《伏生》这样不但改编于同名话剧,又请来原话剧的导演执导、编剧编写的例子实在是不多见。这样的创作背景,也很自然地会让人把此剧与“话剧加唱”相联系,因此,话剧《伏生》成了讨论京剧《伏生》绕不开的一个话题。
我在看过京剧《伏生》后对于话剧《伏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不仅仅由于编、导皆是话剧《伏生》的原班人马,更是因为京剧《伏生》在呈现上做到了虽有话剧的影子但不离京剧的神韵。于是这几日找到了它的剧本来读,果然通过读话剧《伏生》的剧本对比话剧与京剧的不同,对于京剧《伏生》的表达有了更深的理解。
回归历史剧
在话剧《伏生》的篇首写着这样一句话:“全剧的气氛应该是轻松甚至可以是荒诞的,这应是一部喜悲剧。”可见编剧并没有将《伏生》当作一个正剧来写,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话剧《伏生》中,将李斯对于伏生的恨的源头归结为童年的一场惊吓,让伏生屡屡陷入因醉酒而误朝的危机当中,在台词中又常常出现“敬业”“没文化,真可怕”等现代词语。编者将一个儒生对于文化的坚守戏曲念白和话剧的差别,人性的善妒、文化的担当等众多很有分量感的话题以轻松、荒诞的方式呈现。在话剧《伏生》中,语言风格是多元杂糅的,我们既可以看到上述现代,甚至是搞笑的台词,又能见到类似歌队的大臣们吟唱着“楚辞”,还能听见典型的莎士比亚式的念白。话剧这样的呈现方式可能出于多维度主题表达的需要,也可能是出于演出效果的考虑。
在京剧的呈现中,话剧剧本中那些调笑和荒诞被尽数过滤,在展现它题材的严肃和历史厚重感的同时,用京剧“唱念做打”多元的表现手法和行当的搭配来调节演出气氛,京剧《伏生》以一个彻彻底底的历史剧的样貌呈现在观众眼前。
删繁就简立人物
话剧《伏生》以伏生焚书作为分割点,将全剧分割为上下两场,除了伏生与李斯外,闵姜、隐兮、羲娥、子勃均有重要的戏份。京剧《伏生》将人物关系作了最大程度的简化,将羲娥与李斯儿子的拟婚约关系,隐兮对羲娥的爱慕关系都进行了简化,集中描述“伏生与李斯”和“伏生与家人”这两组人物关系。
在情节方面,京剧将话剧剧本中的大量明场情节转为暗场,或以唱念简略带过,或以过场形式呈现,围绕着“焚书”“坑儒”“献子”“送行”等几个中心事件展开叙述,集中笔墨塑造了主人公伏生洒脱睿智、坚忍无畏的人物形象。
从话剧到京剧,删减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两种戏剧样式在叙事容量上大有不同,因此以主要人物为中心删减情节、削弱次要人物的戏份是十分必要的。京剧《伏生》在伏生的塑造上把握得非常好,从爱酒的洒脱到救儒生的睿智,从焚书的坚忍到献子的决断,从妻死女嫌的痛心到为自保而装疯,直到送李斯赴死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后父女相认,人物的层次感非常分明,与传统戏曲中扁平化的人物形象有很大的不同。